《恋人》是中国观众熟悉的《巴黎恋人》、《布拉格恋人》的第三部,依然由金恩淑编剧和辛宇哲导演合作。剧中李瑞镇饰演的黑帮头目在患糖尿病住院时认识了金正恩饰演的美丽的整形外科医生美洙,并展开了一段爱情故事。因为男主角是黑帮头目,其中有相当多的情节描述了黑帮的生活,并且还设定了男主角与国际性的黑帮组织产生纠葛的情节,可以说该剧是彻头彻尾的“黑帮”电视剧……
从《二十岁的微热》、《流砂幻爱》、《三心二性》,到《周围的事》,再到《恋人们》,一种连贯性显而易见。如果说前三部电影的格局都还相对较小,那么在《周围的事》中,桥口亮辅借助小人物夫妻观照日本“失去的十年”就大气了不少。这种“社会性”或许也可以说为《恋人们》打下了基础,后者同样聚焦小人物,并继承了这种关怀。
桥口亮辅顾名思义,《恋人们》讲述了多对恋人的故事。确切地说,影片由联系微妙的三条线组成。不过观众很快就会发现,远不同于“恋人”这个字眼在日影中给人的清新纯净印象,电影中其实并没有一对完整的、快乐的恋人。三条线中,一个是一心要为被无辜杀害的亡妻复仇的青年鳏夫,一个是在家庭和工厂都没有尊严的中年主妇,还有一个是暗恋好友多年但又被怀疑猥亵其儿子的同性恋律师,都是小人物,在爱情上都不得志。
同性恋律师因其性倾向而受到同侪的无言抵触,他对待前男友的方式也让人失望,对好友多年的暗恋则是以更荒唐的猥亵儿童疑云收场。
青年鳏夫从事桥梁检测的工作,凭借敏锐的听觉,他能根据锤声判断桥墩的内部状况,一座貌似完整坚固的桥墩,内里也许可能充满罅隙,濒于崩溃。事实上这也是他自身的写照。日常的他沉默寡言,工作认真,但以复仇为生存动力的他却因为法律手段的失效而几欲割腕。
中年主妇的故事最为浓墨重彩。在家中和工厂逆来顺受、没有尊严的她,青春与梦想都被掩埋,但生活中却闯入了一个中年男子。然而这个男人远不是《廊桥遗梦》那“骑着彗星尾巴的俊美豹子”,他其实是个骗子、一个瘾君子,就像那一幕暖洋洋的带有轻快音乐伴奏的草地逐鸡,下一秒竟是男人不由分说、用力拧断了鸡头。同样震撼的场面,还有主妇收拾好细软,决心逃离她庸俗窘迫的日常与该男子私奔时,却在他的住所目睹他吸毒的狼狈现场——因为没有止血带,他甚至强行脱下主妇的丝袜,手口并用地拉扯着扎针。主妇赴宴般的装扮,却成为对方吸毒的工具。被救赎的渴望被赤裸的欲望扑杀,实在讽刺。
这些不堪的无力现实明显带有一丝戾气,但电影最后,导演还是给每一个角色安排一个相对理想的去向:同性恋律师和青年鳏夫都放下了执着,而中年主妇也因丈夫提出造人计划获得了形式上的奖励,家庭矛盾得以缓解。
值得注意的是,片名“恋人们”底下是甜蜜爱恋的实质缺席,顺着这样的矛盾修辞,观众还应该自问,一看到“恋人”这个关键词,我们期待爱情什么?我们是否已经身陷一种对爱情的迷思之中?这是《恋人们》隐含的询问。
爱是什么?或许我们都说得出《哥林多前书》那经典的“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爱是永久不止息。”与此同时,爱大概也不应是痛苦的复仇,不是自溺的暗恋,不是在疲惫庸俗的家庭生活中希冀一场一劳永逸的私奔。当然,主妇的结局也提供了一个鲁迅式追问:生子后怎样?打造一个核心家庭,就可以解决主妇的困境了吗?
桥口并没有给观众一个直截了当的答案,但指出了一个方向,正如最后使用Akeboshi的《Usual Life》作为片尾曲——恢复对日常生活的感知,重新激活生活体验,实现再生。这是《恋人们》从《三心二性》、《周围的事》继承而来的关怀。桥口亮辅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不只是为了说情论爱,爱恋只是电影表面的主题。毋宁说,桥口是刨开了情爱的废墟,让埋藏底下的生之渴望重新呼吸。
有人会质疑电影的结尾,天蓝得突兀,仿佛角色不值得这种温暖的走向。但回过头想,这种“善良”的结局,其实才合理,也更合情。否则,难道小人物连希望的权利都不准拥有?桥口亮辅显然不希望观众消费苦难的奇观。困惑与苦楚如是,但自己又岂会轻易放弃生活?桥口清楚生活的况味与可能,明白其间的悲喜与光暗。走出了迷惘,色彩于是砰然。
刻画咸鱼烂泥、破除爱情迷思,其实已经成为日本电影的一种传统,与日影的纯爱传统交相辉映,甚是有趣。这种结合恰好也呈现在桥口亮辅的创作轨迹中。说到底,这种传统的底色,正是对真实生活的敬重。他们不去刻意挖掘和制造深度,因为这是非自然的“采伐”,而是致力还原和打磨生活自有的质地与纹理。
《恋人们》有些许苦涩,但会回甘。你会回味很久很久,然后明白它之所以是《电影旬报》2015最佳电影的缘由。
原文首发于《虹膜》电影杂志微信公众号(2016-1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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